歷天城的雨,落落停停,停停落落,頗有一種梅雨季節時的氣象;
而這一天,
是靖南侯夫人出殯的日子。
沒有大半特辦,在官面上,甚至顯得有些過於簡樸。
然而,這種「安靜」,僅僅是體現在官面上,並不是意味著動靜不大。
沒有提前通知,也沒有去組織和知會,但歷天城街道上,凡是出殯隊伍會經過的地方,居民和商戶都提前自發地在自家門口擺上了香案。
當那支身著白衣孝服的送葬隊伍經過時,街道兩側的百姓開始點燭燃紙錢,一家老小都跪伏下去。
有人在哭,然後慢慢的,很多人都開始哭。
多少年後,若是大燕還在且為正統,史官或者地方志上,可能會這般記載今日的一幕,大體是靖南侯夫人多麼溫柔賢惠,多麼愛民如子,加強了燕晉兩地的民族融合;
當其故去時,晉地百姓主動為其治喪,哭聲飄揚數十里,令人動容。
但事實上,這裡面絕大部分歷天城百姓,哭,可能並不是裝的,但並非是因為哀傷,而是盤踞在心頭的那股子忐忑和不安伴隨著這次出殯而消散的…………喜極而泣。
先前的那股子壓抑,讓全城的人都喘不過氣來,都在擔心燕人會如何報復,也在害怕那位燕人的南侯,會不會一怒之下做出衝冠一怒為紅顏的事兒。
當人壓抑久了之後,一朝釋放,情緒的失控,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出殯了,治喪了,入柩了,在絕多數人看來,事情,正在往它應該走的路上去發展,這就是好事。
大家的日子,還能照舊過下去了。
出殯的這一天,剛剛遠征回來的靖南軍也趕赴了歷天城,飛揚的塵沙,詮釋著他們長途行軍歸來的辛苦。
只是,事情似乎已經塵埃落定。
遠征的四位靖南軍總兵官親自下馬,上前抬棺,送自己的主母最後一程,其餘身上還帶著未退散煞氣的甲士,則舉起手中的馬刀,從出城口,一路排列下去。
侯爵夫人,上山為侯爺祈福,憂思深重,觸發心疾,不治而亡。
這是對外的說話,能有多少人信,不清楚,也不需要去清楚。
天虎山上的火,斷斷續續燒了兩天,到底死了多少道士,還沒人敢去數。
這陣子,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大部分人,只能跟著大潮渾渾噩噩地搖擺下去,已經無法顧得上去關心其他了。
有趣的是,原本一大群被各自主子派來為靖南侯爺喜得貴子而祝賀送禮的使者,都趕上了參加這場葬禮,喜事兒變白事兒,讓人不得不感慨世事無常。
而原本似乎將要掀起千層浪的巨震,
在做足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後,
卻又以一種極為詭異的姿態,消弭於無形。
像極了此時歷天城地界的天氣,
時而晴空萬里時而大雨如注,讓人捉摸不透。
………
入夜,
客棧內,
左臂還綁著白紗的鄭凡默默地喝著面前的茶,門外,走進來一人,來者進來後對鄭凡拱手彎腰,歉然道:
「奴才來遲了,讓鄭大人等久了,還望鄭大人恕罪。」
鄭凡點點頭,沒說話。
張公公在鄭凡面前小心翼翼地坐了下來,伸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氣全喝了,又倒了一杯,這才嘆了口氣,道:
「今日的事,實在是太多了。」
鄭凡將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他今天心情不好,所以懶得奉承和客套。
張公公只得在心裡稍微感慨一下,想當初眼前這位不惜一切救了殿下,宛若攀上高枝兒一樣,別說是對殿下了,對自己,也是恭恭敬敬的,現在呢,翅膀硬了,呵呵。
當然,張公公也清楚,鄭凡確實有翅膀硬的資本,撇開靖南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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