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志同
一番桃李花開盡,惟有青青草色齊。
有了高山流淌下來的雪水匯流,原本的涓涓溪流也變得歡暢,叮叮咚咚譜著暮春的樂曲,撞過山石蜿蜒東去。
此時此景的垂釣閒情,理應心情雀躍才對。
但鄭璞明顯心情不佳。
只手扶著已經被魚兒叼走餌的魚竿,只手支顎的他,此時凝眉成川。
秦府子侄的請託,他獨自思量了好久,也沒有兩全之法。
向丞相諸葛亮進言推舉何祗任職西平太守,他是不會去犯這種傻的;沒有附和其他益州僚佐的推舉,也必然會傷了秦鄭兩家的情分。
落個薄涼的名聲倒是不會。
但在別人的茶餘飯後中,難免會說鄭家不念父輩的情誼。
唉,罷了。
作封書信歸去與兄長,讓他問問秦府,有無後輩子侄願意前來隴右任職,我從中周旋一二吧。向朗依舊兼領著天水太守,多徵辟個僚佐這種小事,還是會與我幾分情面的。
再者,西線的絲路出了湟水河谷後,便是西海燒當種羌的勢力範圍,我再請託羌王芒中給予秦家商隊些便利,也算是維護綿竹秦家的情分了吧?
然而兩者加起來,只算是顧及了秦家。
此事過後,其他益州僚佐應會將我排斥於外了。
呵~~~
暗中哂笑了聲,鄭璞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隨手提起魚竿,慢慢裝上魚餌,再度將魚鉤拋進小溪中,隨後便闔目養神,感受著春風拂過耳畔的寧靜。
西平太守的職位,就是個魚餌。
朝廷所有被牽扯入絲路利益的僚佐,都是被釣的魚。
他也是,只是他不想咬鉤。
哪怕從此以後,將自絕於其他鄉黨。
「子瑾閉目垂釣,乃是欲效仿姜太公直鉤垂釣乎?」
不知過了多久,一記帶著笑意的揶揄從身側傳來。
鄭璞睜眸,側頭一看,原來是任職梁州學宮祭酒的譙周不知何時來了。
他們二人相交許久了。
連彼此家人都習慣了相互串門拜訪。
此地的主人表兄盧晃便是基於此,見到譙周來訪也沒有遣人來告知鄭璞,僅是讓譙周自己來小溪畔來尋。
「垂釣之樂,在於釣也,又何謂之效仿古人?」
放下魚竿,鄭璞沒有起身,僅是伸手示意譙周也席地而坐,瞥了眼天色後,便反唇相譏,「天色將晚,允南兄此時前來,乃是蹭暮食的吧?」
「哈,子瑾性情依舊刻薄如斯!」
對彼此性情早就瞭若指掌的譙周,聞言沒有動色,反而笑嘻嘻的回了句。
待不雅的盤膝就地坐下,他便微微搖了搖手中提著的小布裹,「我自帶了些吃食過來,免得你小氣聒噪!」頓了頓,又繼續加了句鄙夷,「子瑾家中殷實,且平北將軍之職俸祿甚高,如今卻是比我還窮困!委實敗家之徒也!」
「呵呵~~~~」
聞言,鄭璞沒有反駁,僅是有些無奈的笑了笑。
他確實是很窮。
雖然重號將軍的俸祿比兩千石的太守更高,而且他每次軍出都是大勝而歸、虜獲極多,亦被朝廷依法賞賜資財頗厚,但仍舊入不敷出。
僅是畜養部曲扈從,他的俸祿就消耗殆盡了。
至於那些朝廷賞賜的帛絹、錢財等,也悉數用於隨征戰死、傷退者的撫恤以及照顧袍澤遺孤的生計了。
出仕多年,積功無數,卻不曾拿半個五銖錢填補家用。
相反,還常常從家中取資財作日常用度。
就連妻兄張苞都看不下去。
愛屋及烏的勸說過,讓他留些俸祿在天水冀縣城池內購置個宅子居住,免得讓他小妹張妍每每來了隴右,都要寄住在盧家別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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