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蘭生自昨夜裡黃牙老頭兒出手救人開始便一直守候在營帳外寸步不離,端茶送水,他倒沒那麼多男女授受不親的心思,只因黃牙老頭兒怎麼著應該也有六七十歲年紀,這般年紀婉清做其孫女都不為過,又如何會存在什麼男女隔閡?十多個玉清山弟子也許他一同陪護,但至天明時候方蘭生便讓他那些一個個熬得不堪人形的師弟都去休息片刻,今日裡肯定是跟不上商隊了,比起這批鏢物,個人安危其實已經並不能算是什麼,昨夜裡被救的女子有五個,儘是熟面孔,但這位玉清山道人的眼中始終只有一人而已。
婉清醒來時已是日中,這時候太陽正盛,營帳中炎熱,好在紮營的地方傍水,他朝隨時隨地取水來替幾個姑娘擦汗,並且非常敬畏的只擦額頭。
「是你救了我們?」
婉清醒來的第一句話是這個,她倒不皺眉頭,也並非是得了救感恩戴德那般態度,她不咸不淡宛如在訴說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一般,她跟他認識已久,知道他的心思,也知道他的品行。
「不是我救了你們。」
方蘭生終於如釋重負,如釋重負之後便有一陣困意止不住的襲來。
「我們到底還算是很幸運,勉強保住了命,峨眉走了不少弟子,我玉清山也走了不少,為什麼不該死的人往往死的很快,該死的人卻活的好好的?我現在有點累,需要睡一覺,他們已經出發了,駱駝已經留下,你們應該還能追的上。」
道完這一句,方蘭生便出了營帳回到了其餘十來個師弟所在的位置就躲在灌木的陰涼處打坐休息。
婉清掙扎著身子爬起來,她是最先醒來,因為她是師姐,師姐的底子往往都比師妹好上不少。
她覺得她應該找個地方好好洗洗,洗去一身疲憊,可她沒洗。因為小小綠洲之畔正坐著一個非常孤獨的背影,一個很熟悉的背影。
「我真沒想到你居然還活著,不久前有人傳信回北魏,說你已經死了,被人一劍刺死在姜水中。」
她終於明白方蘭生所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可她到底還是失望了,因為當少年人轉過頭來之時全無表情,有些熾熱的黑沙漠微風吹拂起他額前的頭髮,露出額頭一個不大卻尤為引人注意的硃砂痣,他比一年多以前更為成熟,更為堅毅,卻也更比以前孤單了。
「我們認識?」
阿牛淡淡說了一句。
「可我對你好像全沒有什麼印象。」
「你又失憶了?這倒是一件好笑的事情,一個人幾年時間內連著失憶兩次,你不記得我沒關係,你總會想起來的。」
「我雖然不記得你,不過我的直覺一向很準,就比如我能感覺到我跟你應該有過什麼恩怨,你想殺了我對不對?可是你現在不能殺,因為你不是我對手,哪怕我只剩一條手臂能動。」
「你的直覺的確挺準的,我很想問問你除了不記得我之外是不是也不記得我師姐了,如果你連我師姐都不記得我才真要殺了你,我跟她走失了,我不知道她丟在了哪裡,不過我希望你把她找回來。」
「我跟你師姐以前關係很好?」
「是很好,你們通過很多書信,她一直記著你,雖然她嘴上不說,不過我知道她之所以這次答應師父下山來這大漠多半也是因為她不相信你就那麼死了,所以我師姐走丟你也要負責任。」
「好吧,那我明白了,雖然我擔心你師姐其實跟我有仇,不過現在看來不用擔心了,我去將她找回來,你們就在這裡等我,沒有我,遇上危險你們會很麻煩。」
阿牛站起身,漁夫的楚刀留給他了,其實漁夫本來也想一同留下,可是他不允。
「你是不是太看得起你了?難不成你以為你是陸地神仙?離開了你我們就活不下去?」
「我並非陸地神仙,也並非離開我你們就活不下去,只不過我有一把刀,我相信遇見危險,多一把刀總比少一把刀來的好很多。」
然後他就騎上駱駝出發了,他也不知道往哪裡走,只知道朝婉清大致指的一個方向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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