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屬下推,推薦宇文,宇文士及將,將軍領兵出,出征!」才不管別人怎樣蔑視自己,張行本憋足了氣,終於從嘴裡崩出了一個完整的人名。
「胡鬧!簡直是信口胡言!」沒等段達表態,樊子蓋又站了起來,指著張行本的鼻子斥責,「此刻許公與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兩位將軍都在正在陛下跟前聽命,我等又將宇文士及將軍派到河北去,萬一宇文士及將軍被流賊所傷,我等該如何向許公交代?」
「屬,屬,屬,屬下……」張行本被罵得倒退了幾步,上下嘴唇不住地哆嗦,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解釋。在他看來,許國公宇文述的二兒子宇文士及素有智將之名,沒得罪過任何權臣(應該說沒人敢得罪宇文家),其所統領的雄武營,在第二次東征立後,也已經完全被納入了府兵序列。可以說,此子完全符合段達和樊子蓋兩人先前暗示的三個條件,卻不知道哪一點觸及了樊子蓋的忌諱,讓他擺出了這副和人拼命的架勢?
「景公,景公!他的確考慮不周,你又何必對後學末進過於苛責!」好在段達說話算數,趕在張行本被嚇死前,搶著將樊子蓋的火頭給攔了下來。
「他簡直是成心給大夥添亂!」濟景公樊子蓋不依不饒地瞪了張行本一眼,將頭側轉向段達,「宇文家一門都是國之干城,若是用來剿匪,豈不是牛刀殺雞?老夫寧可親自披甲上陣,也不敢輕勞宇文士及將軍大駕!」
他不用將話說得太明白,段達也清楚其中所包含的意思。駙馬都尉宇文士及數月前在遼東感染風寒,被皇帝陛下親派馬車送回東都修養。此刻他的身體早已痊癒,隨時都可以上陣殺敵。而作為一個頗負盛名的智將,宇文士及也的確是統領剿匪兵馬的最佳人選。可以說,從為國家選賢的角度上,張行本的建議沒有任何過錯。但張行本千不該,萬不該,最不該的就是沒考慮朝中各派系的實力平衡。宇文述父子長期掌管軍權,已經令這種平衡關係岌岌可危。眼下其他各大家族為了自保,都在暗中抵制宇文家實力的進一步擴張。如果此刻再放宇文士及出去執掌一地軍權,今後樊子蓋、裴矩、虞世基等人於朝堂上說話,更是要處處仰宇文家鼻息了。
擺手令張行本歸列,然後又好言勸住了樊子蓋,段達終於和了一場堪稱完美的稀泥。可到底派誰去剿匪?大夥卻依然沒議出個頭緒來。正當他感到精疲力竭的時候,留守眾官員的隊伍末尾又響起一聲嘀咕,「馮,馮將軍亦,亦可!」
你還沒完了你!聽出說話者又是張行本,段達肚子裡的火騰地一下就冒起三丈高。就在瞪起眼睛看向隊末,準備出言斥責的當口兒,耳畔卻又傳來了樊子蓋的聲音。
「嗯,右侯衛將軍馮孝慈從海上歸來好幾個月了,也應該休息得差不多了!」這回,樊子蓋沒有接茬找張行本的麻煩,而是出言對他的提議表示贊同。
「馮將軍乃軍中宿將,我等派他去對付幾伙蟊賊,豈不更是被人笑話!」段達緊皺眉頭,從牙縫裡邊回應。
「事態緊急麼,也顧不上那麼多了!相信馮老將軍也甘當此任!」樊子蓋的聲音裡邊依舊帶著笑,仿佛根本沒聽明白段達的暗示一般。
「景公此話何意?」段達心裡有些窩火,憤然轉頭。就在兩個月前,右侯衛將軍馮孝慈還當眾質問留守東都的眾官員為什麼擅自扣留本該撥往齊郡的糧草輜重,害得張須陀麾下的郡兵們要光著膀子跟土匪拼命。完全無視通往齊郡的道路不靖,官府輸送物資十有要落入瓦崗賊之手的現實。
「馮孝慈將軍剛剛回來,我等又要勞煩於他,實在是強人所難!」不光段達不贊成啟用馮孝慈去剿匪,在座的留守官員們也都紛紛表態反對。官場上打滾的人其實誰都明白,道路不靖只是一個巧妙的藉口。真實的原因卻是,那些本該發到各郡郡兵手裡的糧草、物資,此刻都進了相干官員的私囊。姓馮的愛管閒事,替張須陀爭糧草物資,等於逼著大夥將已經吃下去的東西重新吐出來。若是再讓他得了立機會,將來趁機到皇帝陛下面前告黑狀,大夥不是自己給自己挖坑跳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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