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劉曄不希望他在涼州滯留太久,他也知道自己說不過劉曄,但他還是不甘心就此班師。這叫什麼西征?簡直是自欺欺人嘛。孫策一戰而平遼東,半個幽州已定,如果劉備能從袁譚手中奪回涿郡,幽州就算是平定了。朝廷要不要信守承諾,封孫策為王?既然宋建稱王,朝廷都無可奈何,那孫策稱王豈不是也可以接受?
天子心裡很亂,說不出的煩躁。
劉曄看得清楚,不緊不慢地接著說道:「自然,陛下演兵講武數年,又來到稟金氣之烈的涼州,一箭不發就走的確有些可惜。且帝王之術恩威並施,不宜有所偏廢,宋建是一個不錯的目標,可以一試身手。」
天子的眼睛亮了,轉頭看著劉曄。
「用兵有道,不可輕戰,多算者勝。陛下不妨將宋建看作一個真正的對手,而不是一個坐井觀天的妄徒,想想當如何排兵布陣,如何籌集糧草,如何運籌帷幄,依照兵法實踐一遍,當作出關之前的一次校閱,也看看麾下諸將的能力,以便心中有數。」
天子明白了劉曄的意思,露出會心的笑容。「還是子揚思慮周全,我有些輕率了。」
劉曄語重心長的說道:「陛下,兵者,生死之地,可輕率不得啊。」
——
天子接受了劉曄的建議,鄭重其事的考慮宋建這件事,立刻發現要討平宋建並不輕鬆。
首先,宋建在山裡,那裡的形勢究竟如何,他並不清楚。他有地圖,可是地圖是地圖,地形是地形,這中間的區別之大絕不是想像就能想像得能到的。這一路走來,他見過太多的險關、要塞,爬過山坡,涉過河流,已經領略到了行軍的辛苦。作戰時,這些辛苦只怕還要加倍,絕不是說幾句話就能克服的。在不清楚地形的情況下出擊,這是兵家大忌。
其次,現在是冬季,涼州本來就不富庶,韓遂籌備了大半年,才準備足夠的糧食接駕。從韓遂的態度來看,他顯然沒有作戰的準備,沒有糧食,怎麼作戰?
最後,這裡是涼州,涼州有叛軍,自然應該由地方官先出面平叛,而不是直接由天子出手,否則未免小題大作,讓人笑話。再說了,那麼多涼州人加官進爵,現在也該看看他們的本事,看看他們是不是配得上這分榮耀了。平時說得一個比一個能耐,上了戰場看他們還有幾分成色,又有幾分忠誠。
宋建既是磨刀石,也是驗金石。
天子越想越覺得劉曄所言有理,將這個任務先交給韓遂也是非常正確的決定。韓遂是征西大將軍,是涼州士人的首領,這件事如果都解決不了,他還有什麼臉色做征西大將軍,享受三千戶的食邑?
劉曄跟在天子身後,感覺到天子的高昂情緒,心裡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孫策這封奏疏太陰險了,天子在涼州多留一天,就增加更多的變數。原本西征的計劃就是到涼州走一遍,並不是真正的戰鬥,朝廷的實力他一清二楚,能出來走一圈已經是不容易了,對付一些實力弱小的小部落也沒什麼問題,真要大戰卻無異於自找麻煩。
宋建既然能建國,而且這麼多年都沒人找他麻煩,自然有他的倚仗,要麼是易守難攻,要麼是大軍行動不便,如果是隨便就能滅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拿他的首級換戰功呢。
天子親征,萬一攻則不克,豈不是更丟臉?所以,天子親征之前至少要搞清楚宋建真正的實力,絕不能輕易出手。要麼不打,要麼就必須取勝,朝廷經不起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失敗。
孫策的這一份奏疏很輕,卻有可能奪去大漢中興的最後希望。
劉曄心裡沉甸甸的。他有一種感覺,這份奏疏不會是孫策唯一的手段,還有更多的麻煩正等著他們。天子能不能平安的回到長安,現在誰也不敢打包票,一步踏錯,就是滅頂之災。他作為天子的智囊,西征的主動推動者,肩上的擔子很重。
劉曄有點明白荀彧的擔心了。他們要擔心的絕不僅僅是現實的困難,還有孫策那個對手。現實的困難是可控的,孫策是不可控的。與這樣的對手較量,儘量不要給他機會,謹慎才是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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