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兔毫毛筆的揮動下,淡黃色的胡楊木簡牘上,一個個古樸的漢隸正在成形……
只片刻後,事情基本聽明白了,蘇、張二人是奉敦煌中部都尉之命,去西邊的玉門關辦公差,迎接朝廷使者傅介子歸來,雞鳴便起,趕了好幾個時辰的路。眼下他們正在爭論,是喝口酒水就走,還是吃完飯再走……
「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來了……」
任弘的手停頓下來,捏著筆桿空舉半響,竟是長出一口氣:
「班超老哥,對不住!」
於是,當二人開始談到傅介子在龜茲的英雄事跡時,任弘竟猛地抬起手,將毛筆重重拍在案几上!
「啪嗒!」
如同一記驚雷!
蘇、張二人愕然回首,正好看到一個年輕小吏赫然起身,投筆怒喝曰:
「大丈夫無它志略,猶當效張騫、傅介子立功異域,安能久事筆硯間乎!?」
……
「方才聽二位說起,傅介子在龜茲斬殺匈奴使節之事,一時壯其膽氣,故出此言,打攪上吏了。」
任弘假惺惺地起身朝二人拱手致歉,他方才,已是將班超一百年後的名言,搶了。
酒水沾滿濃髯的軍吏蘇延年性子直爽,不以為忤,還拊掌哈哈大笑道:
「無妨無妨,小後生,你方才一席話,亦有壯士志哉!當浮一大白!不如過來一同飲酒。」
張彭祖則斜著眼打量任弘,卻見這後生年方十八九歲,身高八尺,頭上戴著皂色的幘,無須,面色不黑。
如此年輕,竟口出狂言,再加上張彭祖也是「事筆硯間」的文吏,頓時老大不快,便譏笑任弘道:
「立功異域?小小孺子,嘴上無毛,卻大言不慚,汝豈知西域的兇險?」
「就說玉門以西,有白龍堆、三壟沙,流沙千里,極其險惡,進去的人,能活著走出來的不過十二!你去過麼?」
「不曾。」任弘心裡卻想:「當然去過,那邊還有雅丹魔鬼城呢,門票80塊一人……」
曾幾何時,或是作為學生,跟著導師調研,或是自己旅遊,他幾乎踏遍了西域的各處名勝山河。
這當然不能說,任弘只好回應道:「不過,戈壁沙漠敦煌也有,只是沒那麼大。我生長於斯,已習慣了這氣候,還會騎橐(tuo)駝,知曉要如何尋覓水源,如何躲避風沙。」
「更何況,我聽說博望侯張騫是漢中郡人,傅介子是北地郡人,氣候與西域決然不同。他們都能去得流沙大漠,身為邊塞子弟,若真輪到我為國先驅,任弘豈敢後於他人?」
張彭祖一皺眉:「就算過了白龍堆,還有西域三十六國,各自言語都與中原不同,一般人去了,便是張口結舌,連頓吃食都要不到!你怎麼辦?」
任弘卻笑道:「其實,我會說一點西域胡語。」
這下輪到張彭祖吃驚了:「那麼拗口的胡語,非得是典屬國的譯者才會,你竟也會?」
任弘解釋道:「夏天時,有位西域胡商因故在懸泉置滯留兩月,我便請他教會我樓蘭話,雖不甚精通,但與之日常往來,足夠用了……」
這半年光陰,他可沒有虛度。
張彭祖其實也只對西域道聽途說,眼看沒能難倒任弘,一時有些尷尬,只好向蘇延年求助:
「蘇兄,你當年去過輪台屯戍,你來說說看!」
「要我說……」
蘇延年喝了口酒,補充道:「其實眼下西域最麻煩的,還不是風沙,也不是三十六國。」
他將酒盞重重一放,咬牙道:
「而是匈奴!」
……
「自從孝武皇帝罷輪台屯田,已過去十一年了!」
漢武帝時,漢軍經常在西域用兵,自敦煌西至羅布泊,往往起亭,而輪台、渠犁皆有田卒數百人。
蘇延年便是曾在輪台屯過田的老兵,說起這段往事來,感慨良多。
任弘知道,漢武帝晚年,關東民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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