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旨給罷黜。
高拱因此對皇帝、對太后懷恨在心,而後陰結路人,挾私報復,便合情合理了。
馮保這幾個巴掌,再加上這番話語,句句都說自己該死,卻句句都在求情。
「行了行了,別打了。」李太后終究是揮了揮手,示意馮保停下,但是李太后並沒有讓馮保起身。
宮內發生了刺王殺駕的大事,李太后就是再信任這馮保,此時也不免會懷疑他,這件事到底和面前這個看似忠心不二的大璫,有沒有關係?
李太后手指無意識的在扶手上敲動著,顯然是在思考馮保的那番話。
朱翊鈞看著馮保那張腫成了豬頭的臉,微眯著眼,不輕不重的補了一句:「馮大伴辛苦,先帝大行,宮內諸事,皆仰賴大伴張羅。」
「提督宮禁要仰賴大伴、司禮監掌印要仰賴大伴、東廠諸番要仰賴大伴、朕讀書寫字要仰賴大伴,就連這宮內巡安也要仰賴大伴,大伴事務繁忙,一時失察,情有可原。」
朱翊鈞嘴上說著不計較,可是這話里話外,全都是計較。
既然太后給了馮保如此的權勢,行走宮中百無禁忌,但是馮保把差事辦成這樣,一句一時失察,就情有可原了?
馮保扯自己幾個嘴巴子,就想把這事兒翻過去?
想都不要想。
馮保跪在地上埋著頭,咬著牙,今天這小皇帝,怎麼這麼難纏!
今天這小皇帝撞了一下,這是開了竅,還是通了任督二脈?這話看似都是好聽話,說是情有可原,可哪有寬宥之意?
話一句比一句誅心,一個坑接著一個坑,稍微回答不對,就得栽個大跟頭,弄不好命都得丟在這兒。
「陛下啊!臣冤枉啊!陛下這般說,臣只能以死謝罪了!」馮保猛地磕頭請罪。
皇帝一席話語,直接把罪名從失察,提到了僭越神器的大罪上,陛下看似說的是他勞苦功高,但說的是他的權柄如此之大。
這宮裡,到底誰才是主人呢?
「砰砰砰!」馮保不停的磕著頭,額頭沁出了血來。
李太后微微一愣,看著馮保,面色微變。
說者有意,聽者有心,李太后意識到一個問題,這馮保,在這皇宮裡,權柄實在是太大了些。
若是這馮保,意欲加害她和小皇帝,豈不是輕而易舉?雞蛋都放在一個筐里,是不是太危險了?
「砰!」
馮保見小皇帝仍不開口寬宥,用力的磕在了地上,這一下,磕的極重,馮保的身子軟綿綿的倒在了地上,兩手一攤,直挺挺的躺倒在地。
李太后這才看向了旁邊未曾離去的太醫,冷冷的說道:「陳太醫,看看去。」
太醫汗如雨下,自己這是做了什麼孽!
當值被拉進皇宮裡,先是診了皇帝的脈,一個驟逢大變心湖波瀾不驚的孩子,一個扯自己嘴巴子扯到滿嘴是血,磕頭能把自己磕暈過去的大璫。
陳太醫決定了,今晚過後就遞交辭呈,這等全是妖孽的修羅地,這輩子他都不想來了!
「馮大璫心動徐緩,呼吸淺慢,肌無力,瞳孔略有些渙散,馮大璫這是磕暈過去了,太后,陛下,不能再磕了,再磕,真的死人了。」陳太醫查驗了傷口,忍不住的打了個哆嗦,人都是趨利避害的,咬舌是無法自盡的,因為會疼的下意識放開。
馮保最後這一下,真的用了渾身的力氣在磕頭,奔著把自己磕死在乾清宮的用力。
這還是人嗎?
「止止血吧。」李太后似乎是有些不耐煩,示意太醫診治就是。
朱翊鈞看著李太后的神情,就知道李太后多少有些意識到了問題所在,不是馮保不能用,是不能像之前那般,毫無限制的用。
馮保,毫無疑問是個狠人,不是狠人也在這皇宮內混不出頭來,但是馮保還是不夠狠,否則這宮裡不會出這刺王殺駕的大簍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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