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慢。
朱彥雖然長得不好,但是很精明。
他說穿過肅縣,等到了傍晚,正好到達驛站。他拿著劍南道江州府的腰牌,可以免費住店,免費洗澡,免費吃飯。
三個免費,足以讓他們繞了一點路,到肅縣去。
他們穿過密林、農田,走得不快,甚至還抽空同遇到的人打招呼。
「你的疫病好了嗎?」
「聽說還沒有好的,都去肅縣治療了?」
休息時,王遷山又注意到別的事。
「咦,遠處那些人在挖什麼?現在是農耕時節嗎?」
朱彥伸出手,捂住了王遷山的嘴,把他拉回樹後,警告他道:「噓聲。那是徐州刺史徐功役的部下,他們雖然穿著百姓的衣服,但是為首那個校尉,我認識。」
軍士不穿制服,只有一個原因,他們在做不能聲張的事。
朱彥爬上大樹遠遠看看,覺得也沒什麼,不過是挖了一些大坑罷了。
「福生無量天尊,」王遷山嘆息道,「估計是怕這些病重的人治不好,提前準備著呢。」
身患疫病死亡的人,都要埋進大坑裡,避免瘟疫擴散。
三人繼續向前,心中卻都無法平靜。終於,李北辰開口道:「以前在癘人坊,都是死了人,再挖坑的。」
死了人再挖坑才對。
畢竟沒有人願意多幹活兒。
有時候坑少,死人多,乾脆就摞起來。
怎麼這裡,準備了那麼多大坑呢?
王遷山看向朱彥,驚惶道:「不會吧?」
朱彥抱著手臂蹲下來,苦思冥想,半晌才道:「不能妄下定論,眼見為實。」
既然做了決定,他們沒有去那個免費吃住的驛站。
荒郊野外,三人苦捱了一整晚。
第二日早晨,便見有兩人推著板車,慢慢走來。
板車上,是摞起來的屍體。
他們一動不動,隨著車輛的顛簸,無力的手臂晃動著。冬日的涼風掀動他們枯黃的頭髮,穿過他們破爛的衣衫,讓落葉打著轉兒,掉入土坑。
他們也被丟入土坑。
黃土從天而降,把他們埋進去。
「果然是埋死人用的。」朱彥飢腸轆轆,咬著一根草莖,放下心來。
可王遷山卻沒有動。
他等那兩個兵士離開,忽然快步向土坑跑去。
他的道袍像鼓起的帆,又像飛鳥的翅膀,他被土坡絆倒,又手腳並用爬起來。他慌不擇路卻又目標明確,跳進土坑,情急之下,扭到了腳踝。
「不對不對!」王遷山用雙手翻起土,刨著挖著,情緒幾乎崩潰。
朱彥意識到什麼,也幫他挖。
他們先挖出一隻腳,連忙又去前面挖頭,挖出了頭,把對方鼻孔里的土壤清理乾淨,王遷山狠命拍打那人的臉。
「醒醒!醒醒!」他低聲吼道。
那人一動不動。
朱彥的手卻搭在那人的脖頸間,片刻後才道:「死了。」
王遷山神色頹然,緊盯著死屍,搖頭道:「貧道埋過很多人,很多很多。所以再無人比我清楚,死人是什麼樣子的;染上疫病死了的人,不是這樣的。他……這人……」
「你聽我說完,」朱彥打了個哆嗦,渾身發冷蹲坐在地上,道,「的確是死了,不過……是剛死。」
是剛死,是被活埋死的。
至於為什麼之前沒有動靜,大約是吃了蒙汗藥之類的毒藥,昏迷不醒。
至於為什麼沒有下毒,直接把他們毒死,大約是因為毒死的人,屍骨能勘驗到中毒的痕跡。
什麼人,如此歹毒?
什麼人,如此濫施淫威、草菅人命?
這殘暴不仁的事,綿州刺史知道嗎?朝廷知道嗎?上天知道嗎?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69s 3.6905MB